马德里有大赦吗？大赦提案会被通过吗？

欧浪时评（柳传毅）4月26日马德里 西班牙华人圈近日热传一个“马德里大赦移民”、“让无证移民可以合法地工作”的消息，奇怪的是，严谨的西班牙中文媒体和外文媒体都没有任何关于“大赦”的报道。实际上，稍有西班牙政治和立法常识的人不会写出“马德里大赦移民”这样无知的所谓报道，因为简而言之，西班牙一个地方城市无权管理“大赦法律”，无权让一个无证者具备工作权利，也无权提供一道立法“提案”，而管理西班牙移民事务的内政部也不是接收一道“提案”的部门。因此，所谓的“马德里大赦”纯碎是一则无知的或是带善意的谣言，但起到的是误导作用。

大赦提案从何而来？会被国会通过吗？

“让马德里的无证移民可以合法地工作”的消息，源自西班牙半官方欧洲新闻社（europapress）4月23日一则关于马德里女市长卡梅拉和内政部长佐尔多的一次会面的报道，原标题为“Carmena propone a Zoido estudiar la posibilidad de que personas sin papeles puedan trabajar‘transitoriamente’en Madrid”（卡梅拉提议佐尔多考虑下让马德里无证者可以“短暂”工作的可能性）。欧洲新闻社的报道原文说：

马德里市长卡梅拉提到：“他们因为没有居留，所以非常艰难，因此我向内政部长提议，考虑设立一个已经出现在德国，大约可以叫做‘宽容状况’（Situación de Tolerancia）的机构，让那些没有居留的人可以短暂性地工作。”卡梅拉表示佐尔多“带兴趣地”听取了这个“适用于在马德里非法居留者的代替办法”。卡梅拉并保证说“市政府将迈出行动，以让这些人可以被回收和合法地工作”。（“回收”代指回归劳动市场）佐尔多和卡梅拉一致同意，无论是内政部和马德里市政府都将保持关注地研究这项措施。

这道消息，《先锋报》于24日全文转载，但将标题改为“Madrid plantea emplear‘transitoriamente’a personas sin papeles”（马德里提议让无证人士可以短暂性工作）。另一网络媒体okdiario.com则改成“Carmena vuelve a favorecer la inmigración ilegal: pide que los sin papeles puedan trabajar en Madrid”（卡梅拉重新助长非法移民：要求让无证者可以在马德里工作）。除此两外文媒体，其余如西班牙《世界报》、《国家报》等大媒体均未予报道，更无人提到“大赦”。

这样一道完全与大赦无关的消息，到了华人圈变成了市长提交了大赦“提案”，更有媒体去探索“提案”会不会被通过？大赦会不会真的到来？这一切都是缺乏常识的误读误导。

简单而言，这是马德里市长和内政部长在一次会晤里的谈话内容，市长提出了一个建议（原文propone，意为主张、提议），即考虑下仿照德国的“宽容机构”模式，让马德里的无证者可以“过渡性地工作”。德国所谓的“宽容机构”是什么？这是本次“欧洲难民潮”里，德国为需要而设的一个类似难民收容的机构，即在这些无证移民、难民在被合法收容前，“容许”他们在一个过渡期内可以工作。

须注意市长由始至终都未用到“大赦”（“Regularizacion-规范化程序”，俗称“大赦”）一词。有人认为“这仅是一项提案而已”，“还没有被通过”。

这大体没错，但严格而言，甚至连“提案”也没有过，因不是国会两院议员的马德里市长并无资格提交一项关系到立法的“提案”，市长无资格递交提案，部长也不是接收提案的人，因移民法管理权在中央，市政官员或可以呼吁、提出某些主张或建议，但无权递交提案，到内政部交提案和被部长接纳更是笑话，若如此，还要立法机构下议院何用？

一项提案被接纳，有其必走的议会立法环节，诸如首先将提案在下议院注册处报备录入，发给全体议员预览，再经议员一次初次表决以决定是否值得启动立法讨论，才正式进入立法程序。这些初步工作，都是由一个议会小组（各党小组）去完成。例如目前西班牙民间社会在征集签名诉求修改无期徒刑，就是民间团体征得足够签名后，委托左派议会小组提交提案。再如一部西班牙《外国人法》，也轮不到中央执政府说了算，因中央草定的立法文本，也是通过执政府在议会的小组提交，然后在下议院表决和通过。

这些，稍有议会常识和对西班牙行政职权分配常识的人都知道所谓的“马德里大赦”和递交提案只能是无知之谈。

马德里市长为何过问移民政策？部长真的有兴趣吗？

既然大赦完全与马德里市长无关，为何市长会建议内政部“容许”无证者工作？这与移民事务划归内政部管理有关。实际上，依据okdiario.com的更多报道，马德里市长在这次会晤里主要是伸手向内政部要钱，因市长在会晤里通报说，马德里市每月耗费30万欧元用于改善一些无证移民的食住问题，而接收难民、移民应该是内政部的工作和该付出的负担。因市长在大力帮助移民和建议让无证者可以工作，也因此被okdiario.com指责为“助长非法移民”。

内政部管理移民事务，也包括让属下的国家警方执行拘捕无证移民，市长因此主张一个法外之情，“容忍”无证者可以工作。市长这样主张，实际上与马德里不久前一个黑人摊贩被马德里警方追捕致死有关，市长在出现人命后，曾多次出面讨好马德里黑人摊贩群，甚至拨款几千欧元要援助这些黑人摊贩，但遭遇拒绝。市长建议设立一个“容忍机构”也是针对这些摊贩作出的讨好姿势，所谓的“很难”指摊贩，目的是试求通过一个难民收容模式的“容许院”来解决黑人摊贩的问题。

实际上，属于西班牙左派的马德里市政府不是首次试图让无证者有一个正常的市民资格，因卡梅拉女士在大约两年前就考虑过给无证移民发放一张“市民卡”（Tarjeta de Ciudadano），以让无证者可正常地申请社会补助、享受教育福利等，同样，这个胎死腹中的“市民卡”当时也曾被一些华文自媒体曲解为“合法居留证”。

内政部长尽管“感兴趣地”倾听了市长的提议，但只能说是会晤里的客套而已，须知道，执政西班牙的是右翼人民党，而马德里市政府属左翼，背后更是天天和人民党对着骂的我们能党，一个右翼政府会接纳一个被他们暗骂为“布尔什维克”的提议会是政坛奇闻，这一点，对西班牙政党之争有所关注的人都会认识到。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内政部长同意和有权设立一个“容忍机构”让“在马德里的无证移民”可合法地工作，可以想象的是，全国无证移民涌来马德里进入这个保护伞下，那么西班牙国家专门管理移民的《外国人法》还有什么用？

因此，可以保证的是，这些“收容院”说说也就过去了，肯定不会有下文。因不要忘记，马德里市长及其团队曾多次抨击内政部管辖下的“移民羁留中心CIE”，多次呼吁关闭羁留中心，不久前马德里羁留中心发生暴动，就被人民党执政府指责说背后黑手就是我们能党。

西班牙还会有大赦吗？何时会大赦？

可以一句话断言，西班牙短期内肯定不会有大赦，为何不会再有大赦？

其一、很多人没注意的是，拉霍伊在2012年初上任西班牙首相后，移民事务从以前隶属劳工部转移到隶属内政部，为何这样做？因要强化移民管理和控制移民流通。

西班牙在2000-2005年的几次“移民规范化程序”（即大赦），后果是越大赦越多无证移民，而南部海峡的移民偷渡惨剧也越来越多，甚至整个欧洲都多次怪罪当时的西班牙萨帕特罗政府几次打开欧洲南大门放移民涌入欧洲，海峡偷渡每日死人，也所以，拉霍伊上台后，一反前任萨帕特罗政府的做法，立即把移民事务从劳工部转移隶属内政部。内政部的一大职能是国内的治安而非劳动市场，这表明拉霍伊政府在纠正前任错误，锁死大赦之路。在以前的萨帕特罗政府，劳工部的全称是“劳工和移民事务部”，移民事务的重要性与劳动事务平级出现，而拉霍伊上任后立即让移民事务降级，从原先的部级事务降为部之下的司级事务，内政部全称为“内政事务部”，不再让“移民事务”出现。

其二、西班牙不再像萨帕特罗时代那样缺乏外来劳力、西班牙移民太多。

西班牙在2000-2007之间，洪水般涌来百万外来移民包括欧共体移民，让西班牙外籍人口暴增至470万之巨，占西班牙本地人口10%以上。这些，与欧盟区域的几次大扩张有关，诸如东欧多个国家一夜之间晋身为“欧盟公民”，这些罗马尼亚人、波兰人、保加利亚人之类的“欧盟新公民”其实都是欧洲的“穷亲戚”，早就渴望来西欧掘金。但当这些穷亲戚成为“欧盟人”时，多数欧洲大国是“避瘟神”生怕他们涌进来工作，所以当罗马尼亚、波兰大肆庆祝“入伙”的时候，除了西班牙，其他欧洲国家一致同意设置一个“欧盟新移民自由工作流动缓冲期限制”，也即入欧盟两年内只有自由流动权而无在其他成员国的工作权，这一瓢冷水让欧盟新人由头顶盖凉到脚板低，因高贵的欧盟分明是说“来旅游花钱可以，来工作谋生要等两年后”，这个时候，西班牙敞开怀抱主动放弃“两年缓冲期”，“欢迎波兰罗马尼亚兄弟来工作”。这也是属于欧洲二流国家的西班牙却有七八十万东欧人的原因。因萨帕特罗下了一招臭棋，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其三，尽管西班牙起码还有几十万无证移民，但通过大赦来解决无证移民问题不会被考虑，因多年前几次大赦产生的“召唤效应”早让西班牙和欧洲满是怨言，无他，越是大赦越是更多无证移民。而且，拉霍伊政府前几年一再说过“不会再有大赦”，也无需借助大赦工具，不再像萨帕特罗那样冲动和宽待的拉霍伊政府要稳重谨慎的多，拉霍伊政府曾一再强调过西班牙特有的“扎根制度”可以是大赦的代替方案，也即无证移民可无证滞留三年后，具备扎根条件时就可身份合法化，这与“见者有份”招来移民潮水般一夜涌入的大赦完全不一样。拉霍伊是吸取了前任教训。而且，西班牙依旧在失业危机中，伤口尚未恢复，尤其是就业得不到显著复兴，所以，短期几年内大赦移民是不会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