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西班牙是爱还是恨？

　　提要：本来是度假的8月，休闲散漫，但媒体中的西班牙八月，却充满了各种混乱嘈杂和不安。无论是社会治安，还是政治走势，都无法给我们一个充满希望的下半年。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西班牙的侨民来说，对西班牙这个国家，有太多的失望和担心，但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作为西班牙第一旅游城市，巴塞罗那的治安继续恶化。7月底，因为一个星期三起重大案件，被戏谑为全球最不安全旅游城市。8月是巴塞罗那旅游的高峰期，国内国际游客数量并没有跌落，尤其是中国游客，同比增长幅度应该在20%以上。巴塞罗那政府和加泰罗尼亚大区的各个军警系统严阵以待，度过了一个草木皆兵的八月。没想到9月一开始，在巴塞罗那海滩又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

　　这下巴塞罗那女市长坐不住了！这位一直号称自己是草根，上位后却非常铺张讲究排场的女市长，直接把锅甩给了加泰罗尼亚大区：都是你们大区政府管理不善，导致我们巴塞罗那市承压！

　　所有旅游城市都会面临治安问题，治安好坏的关键还是看这个城市的治安管理系统如何监管。八月第三个星期，巴塞罗那市政府实在承受不了如此之多的负面新闻，调动了城市警察、大区警察进行了一次地铁突击行动。在两个小时内，就锁定了100多名活跃小偷，拘押了43名正在行窃的小偷。

　　让民众无法理解的是：既然2个小时就能抓捕40多名惯偷，那平时警察都干啥去了？

　　巴塞警察这么做，多少有点自己打脸。警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高效地完成了捉贼行动。但同时也反映出一个问题：那平日里那么多活跃小偷，警察应该是没有作为了？按照2个小时抓40名惯偷的速度，不出两个星期，巴塞罗那的小偷应该都被抓干净了吧？

　　那警察为什么平时就不多给点力呢？

　　天知道！

　　西班牙的治安问题，我们老侨民也多少心里有数。警察抓了又能怎么样？关几个小时又放出来了。

　　8月27日一名出租车司机性侵外国女游客，女游客报案后，出租车司机很快就被警方逮捕。第三天，地方法院宣布这名司机可以取保候审，换句话说就是：自由了！你可以继续开你的出租车，可以继续骚扰女游客，代价就是：每周花15分钟来法院报到签字。

　　出租车司机性侵骚扰女游客的后果是什么？管吃管住在警局住两天，然后每周花15分钟到法院签个字。这个犯罪成本，是不是太低了？！这样的惩罚，对其他那些心怀不轨的出租车司机有任何约束力吗？

　　我们对西班牙司法惩罚太低太熟悉了。杀个人也就20年的有期徒刑。中国老话说：杀了人，掉个脑袋，18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在西班牙，连砍头这个环节都省了。直接管吃管住等20年就没事了。

　　这是西班牙司法体制的一个漏洞，往好了说是人文关怀，实际点说就是：纵容犯罪。就像司法界一直在争论的：是有罪辩护好还是无罪辩护好？同样的证据，证明有罪不够充分，证明无罪也不够充分，那么这个人是有罪还是无罪？

　　这种社会根基的问题，我们作为小老百姓只能拿来当当饭后谈资，愤怒一下，抱怨一下，该承受的还是得承受，该委屈的继续委屈。

　　在西班牙生活那么多年，看过太多的不公平。我们对西班牙这个国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尤其是那些把西班牙当成第二故乡的侨胞。

　　当一个城市，有了朋友，有了爱人，我们就可以在这个城市生根。不管这个城市离自己的故乡有多远。所谓对故乡的牵挂，无非是对那片土地上的人的牵挂。当我们在西班牙的某个城市，甚至某个小镇拥有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圈子，自己赖以生存的生意，这个语言陌生的市镇，就会逐渐变成我们第二个家。日复一日，我们会看着这里的好与不好，只要没有足够的理由选择离开，我们都会慢慢适应。与此同时，我们离“故乡”就会越来越远。

　　当我们习惯了一杯Café con leche只要1.3欧元的时候，就无法理解国内星巴克喝一杯死贵的咖啡还那么做作。当我们习惯了西班牙365天300天都是艳阳天的气候，我们很难想想儿时的梅雨季节是怎么度过的？

　　我们中国人喜欢把“乡愁”挂在嘴边，但实际上，“乡愁”并不是对家乡的思念，而是对过去那份美好回忆的珍惜。当你在西班牙生活多年后，再回到老家，人还是哪些人，但话题不一样了，生活状态不一样了，连城市的街道都不同了。除了回忆童年，大家都没有共同话题，当年的死党也聊不到一块儿去。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你所怀念的只是过去的一份记忆，因为足够美好，你愿意一直记得。而现实中的那片土地，已经物是人非，唯一能够把过去和现在串联在一起的就剩那一桌熟悉的美食了。

　　不客气的说，我们恋旧的思乡情结，恰恰是中国人“背井离乡”随遇而安温和个性的“副产品”。随遇而安的背后，是我们对“流浪”的执着，对“背井离乡”的“潜意识偏好”。我们一直在向外寻找更好的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愿意“背井离乡”。有人说，都是被生活逼的，否则谁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过安逸的生活。

　　生活没有逼我们，家族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饥荒和病痛一直生活到今天，祖辈的生活里就只有痛苦没有快乐吗？不是！生活并没有逼我们，只是我们看到外面那个更好的世界。为了一个更好的生活，我们可以放弃“故乡”。

　　文人说的“落叶归根”，是对自己当年“离开故乡”的心理补偿。你对故乡那么一往情深，祖祖辈辈都在这黄土地上生活，到了你这里，就生活不下去了？很多欧洲人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会有“留守儿童”“空巢老人”这样的群体。我们总把“中国生存艰难”“老家生活艰辛赚不到钱”当作理由，却不愿意正视“我们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获得比家乡更好的生活”选择“移居”。

　　对西班牙就是如此。既然西班牙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我们依然在咒骂诅咒这个国家后没有收拾行李回国，原因很简单：我们在西班牙的生活，会比回国更好。但凡有人看到国内更好的发展机会，有更好的生活，什么“第一故乡”“第二故乡”都不重要，直接打包走人了！留下来的，都是因为心里对西班牙，对所生活的城市，有一些难以割舍的喜爱因素。或许是它的气候，或许是简单的人际关系，或许只是因为这里有了一群好朋友。

　　选择出国的时候，就选择了放弃家乡，无论当时是心之向往还是迫于无奈。有多少人会立下豪言壮语：我去海外赚钱，衣锦还乡后建设家乡？

　　我们总是把“为了更好的生活”作为“离开故乡”的理由，“为了赚钱”作为我们留在这个让人讨厌的城市的理由。既然选择留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爱护这个城市，为什么就不能积点口德，说说这个城市的好呢？

　　尽管西班牙有那么多的不好，但留在西班牙，也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