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 “不思进取”才能拯救西班牙？

　　提要：在西班牙生活久了，会发现中西两国文化之间的相似性。同为上下五千年文明，西班牙人的骨子里，有着我们中国人特别熟悉的特性。在炎热的八月，西班牙人都开始悠闲地度假，趁着“今日无大事”的日子，笔者发现：西班牙人的不思进取也并非一无是处。

　　曾经，中国是世界中心之国，天朝上国，满满的自豪感；曾经，西班牙是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世界之国，满满的自豪感。中国历经100年的屈辱与发展，西班牙华人承受30多年的“俯视”，在今天，2019年，中国有叫板世界第一强国美国的底气，中国人和西班牙华人，似乎扬眉吐气，可以再次以“天朝上国子民”自居。而西班牙在20世纪初失去南美殖民地后，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崛起过。

　　巧的是，在近现代历史上，西班牙的衰落和中国的衰落是同一个时期。八国联军侵华时，西班牙没有远赴东亚。烧杀抢掠圆明园的八国联军没有西班牙！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葡萄牙这些西班牙的邻居们都在中国作威作福，西班牙为啥没有去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因为西班牙忙着保卫自己在南美的殖民地，被英法的北美军队打得焦头烂额。无论是在海外，还是在国内，都和同一时期的中国清朝政府一样窘迫。

　　西班牙从1933年内战开始，出现了强势的政权，从内战结束到二战，再到70年代末期，西班牙都处在一个特殊的独裁却统一的政治环境中。1975年12月独裁者弗朗哥去世，西班牙在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的带领下，实现了和平民主过渡，进入到君主立宪民主时代。这个时间点，与中国历史同频。弗朗哥去世后半年，1976年6月，中国领导人毛主席去世，中国开始转型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西班牙的新民主时期，对应着中国改革开放。中国逐渐打开大门与西方世界接轨，西班牙也从独裁封闭的氛围中走出来，与欧洲主流文化接轨。两个国家在同一个时间点对外开放。中国是经济开放，西班牙是思想开放。西班牙得益于欧洲南大门的地理位置，加入欧盟后，获得了欧盟大量直接的资金支持，迅速变为西方发达国家。又通过巩固和强化与南美的贸易，西班牙与周围邻国相比，更像一个拥有厚实家底的小地主。

　　享有欧盟的各种贸易便利，同时又拥有广大的南美市场，这让西班牙商贸一直在优越的条件下稳步增长。当德国、法国面临欧洲市场紧缩等问题，急需开拓海外市场时，西班牙并没有这样的烦恼。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这让西班牙企业失去了如德国法国企业那样的国际开拓意识。直到2008年经济危机重创西班牙经济，西班牙企业才大规模地开始寻求亚洲市场的发展机会。西班牙人的这一觉悟，至少比德国法国慢了10年。

　　西班牙在亚洲市场上落后德国法国10年！在南美市场，虽然近水楼台拥有先天语言文化优势，但是当中国带着资本，带着技术，带着项目空降南美各国时，西班牙企业犯愁了。在资金和技术的诱惑下，南美企业自然是选择拥抱中国。

　　中国在西班牙忽视亚洲市场的10年里，靠自己突破重围，积累起来扎实了经济实力。曾经的天朝上国，再次拥有了傲视群雄的底气。而曾经的世界第一日不落帝国，依然难以适应这个靠开百元店和廉价中餐馆为生的民族。

　　西班牙人正在慢慢习惯仰视中国人，就像当年他们习惯仰视科技发达的日本人一样。西班牙人的的确确要感谢日本人，没有日本人，西班牙的斗牛、弗拉门戈、高迪、达利等等民俗和艺术都无法传入到亚洲。要不是日本人，我们或许根本就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喜欢斗牛，喜欢穿着大红裙子跳弗拉门戈的国家。

　　当我们远渡重洋来到西班牙，会发现这个被誉为热情似火的国家，被南部安达卢西亚绑架了。弗拉门戈是安达卢西亚的地方传统舞蹈，却并非任何一个西班牙地区都热衷这个舞蹈。斗牛也并非是全体西班牙人的挚爱。当我们认识到一个更深入且真实的西班牙时，我们会发现，这个在最近100年历史命运和我们中国极为相似的国家，在几千年前，也是极为相似的。这个相似，源自这片土地上的“多民族融合”。

　　中华民族从中原地区，到兼收并蓄扩张到涵盖了南蛮西胡北蒙的天朝上国。汉族虽是人口最多的民族，但中华大地上，先后有不同民族掌管过。中国民族以其兼容并包兼收并蓄的文化宽容态度，接纳了所有外来文化，适应了所有外来文化，最后吸收融合和外来文化，形成了多文化融合的中华文明。

　　西班牙所在伊比利亚半岛拥有相似的经历，从最早的腓尼基人、迦太基人和古罗马人，到后来的西哥特人和北非穆斯林，都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留下了自己的文化，在大航海全球殖民时代，西班牙人带着世界第一个日不落帝国的骄傲，最终融合成属于西班牙人的西班牙民族和西班牙文化。之后的500年里，伊比利亚半岛被英国人、法国人先后蹂躏过，但最终，西班牙民族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有韧性的民族，才可以在沉舟侧畔千帆过后，枯木抽新芽迎来病树前头万木春。这种韧性，并非任何一个民族都拥有的。比如西班牙的邻居法国就没有。意大利，也没有。作为欧洲文明的发源地，希腊和意大利经历太多的变迁，改朝换代之后，依然无法实现长治久安。刚性超过韧性的法国人更是如此。波旁王族发源于法国，法国人将国王王后送上断头台，结束了这个王族的血脉。而在西班牙，2019年的国王依然是波旁王族的正统血脉。

　　这种韧性，并不只是我们一直推崇的顽强不屈、坚韧不拔、卧薪尝胆，更需要一种“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安贫乐道”“小富即安”的消极“豁达”。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这种“消极”的态度，会给一个民族带来极大的“适应能力”，只有先生存了下来，才可能在混乱的时代中，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状态，才可能润物细无声的把这个社会带向新的发展时代。

　　假如西班牙人不安贫乐道，都如Podemos我们能党那样整天愤世嫉俗、享受与人斗与天斗的快感，西班牙会有安宁吗？社会中一大批愤青整天赌马路闹罢工，生活还会有正常的秩序吗？

　　时代的更迭和进步，一定就是脱胎于变革的阵痛吗？任何一个我们认为颓靡的社会，就一定存在一针见效的强心剂吗？我们总说，天时地利人和，表面上看，是三个基本要素，但一个时代，一个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所需要的推动因素是这三个维度中发射出的无数个动因。西班牙社会当下所处的困境，看似无解，但有西班牙人柔韧宽容的性格在，西班牙这个社会就会继续这样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下去，只要留得一口气在，拨云见日的希望就会一直存在。

　　我不是在给西班牙人“不思进取”“小富即安”开拓，在一个无解的时代，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如果换作是法国和意大利，不仅政坛鸡犬不宁，整个社会也会鸡犬不宁。相比于动荡，我更希望安静的喝一碗鸡精加白水调制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