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怎么就懒了？

提要：西班牙大选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仅剩的半个月时间，各大政党纷纷抛出了诱人的执政纲领。在我们磕着瓜子看政客们大放阙词吹牛逼打包票的同时，笔者看到了诸多对西班牙充满敌意的评论和观点。其中最普遍的一个就是：西班牙这个懒人国家，无药可救！嗯，许多华人会赞同这个观点，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在这个既定印象和真实情况之间，到底是哪一道沟壑让西班牙人背了那么大一个锅？

根据瑞士信贷全球财富报告的统计，2018年西班牙的百万富翁从2017年的79万人，增长到85万人，新增了6万人。中国同期的情况是，从2017年的329万人，增加到348万人，增加了18.6万人。

表面上看，中国的百万富翁数量吊打西班牙。但如果把人口基数考虑进来，中国无疑是吃亏的。

在这些新晋的百万有钱人的行列中，说西班牙人懒的人，你在西班牙或者中国，是做了贡献还是拖了后腿？这些人的钱，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躺着赚出来的吗？

这组数据和这样的比较有意义吗？没有！因为不同的语境，不同的社会条件，同样的结果拥有不同的意义。中国因为庞大的人口基数，只要一算人均，许多正面积极的数据都会被拉低。但这并不能抹杀中国的进步。西班牙也是如此，一组两组数据无法说明西班牙的真实情况。

在2016年西班牙成为欧盟第一个实现GDP正增长的国家，但经济数据好看了，不一定就意味着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反之亦然。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不代表经济就好。2006年是西班牙人最幸福的一年，全国人民都在买房，去银行贷款，不仅获批基本没难度，你申请100%贷款，银行给你120%，甚至连装修的费用都给你贷了！买了房的人也很幸福，房价每天都在涨，简直就是躺着赚钱，每天睡觉醒来，自己住的房子又蹭蹭增值了。

这种幸福，可以代表西班牙的经济向好吗？显然不能。2007年的次贷危机刺破了西班牙房产泡沫。一年前的幸福是货真价实的幸福，只不过这是用未来的窘迫换来的幸福。

同样还是那个房地产热火朝天的时代。一个初中毕业生，在建筑工地里勤勤恳恳，月入3000欧元以上，住大HOUSE开奔驰。而那些大学本科生、研究生，只能苦逼的过着1500欧元月薪的“清贫生活”。那几年，读大学还不如上工地，从实实在在的收入来看，莫非读大学就没有用吗？

答案也显而易见。当经济危机来临，建筑业开始压榨出大量的失业工人，建筑工人的就业前景一夜之间跌落到大学本科生之后。板砖工人没有砖可搬，又没有足够的技能去做其他工作，就只能傻瞪眼了。大批低学历和没有一技之长的建筑工人、流水线工人面临长期失业的绝望。经历了2008到2010年的阵痛之后，西班牙人总算开始意识到接受职业培训和高等教育的重要性，政府开始出钱补贴技能培训班。

虽然有大量低学历搬砖工人失业，虽然新闻媒体一直在聚焦这部分人，我们可以以偏概全说西班牙年轻人都是低学历吗？显然不能！但我们对西班牙的人印象，似乎就是从这些只会搬砖没有学历的西班牙年轻人看到的。

大家对西班牙人的印象，大多来自自己身边的西班牙人。我们所接触到的西班牙人，我们和西班牙社会接触的广度，决定了我们对西班牙人的认识程度。

没有来过西班牙人的国人，对西班牙人的印象自然是来自各种网络媒体平台，他们甚至会把玩过文章中对西班牙人恶搞调侃，当成真正的西班牙。

而西班牙的华人，对西班牙人的印象就是自己身边的西班牙人。不同城市，不同区分生活的人群自然不一样。一个居住在独栋别墅富人区的西班牙人，其西班牙人的举止和素质，和居住在城市最廉价区分的西班牙人不一样。虽然不是住富人区就一定素质高，但衣食无忧的人，自然不会整天小偷小摸。有自己生意要打理的人，也不会整天坐等政府低保福利。

不同城市的西班牙人也有不同的地域性格。大家总说加泰罗尼亚人就是抠门小气，瓦伦西亚人就是虚荣爱打扮，安达卢西亚人就是整天喝酒斗牛、穿着红舞裙跳舞唱歌……这种典型戏剧化的既定印象，可以拿来开玩笑，却不应该是构成你对这个地区所有人的一个印象。

当一个没有去过中国的西班牙人对中国指手画脚，我们会嗤之以鼻；当一个西班牙人只去中国出差待了两天，就装自己是中国通，我们对他的无知与自负视如敝履。你接触过几个中国人，就敢不分年龄、性别、区域、背景的妄加评论？我们对西班牙人，同样如此。

大家对西班牙人好吃懒做的既定印象，是怎么得来的？为什么那么华人都这么觉得？这种误解，不知道是因为真的生活圈子狭小，还是带着深深恶意的仇视？

我们的生活视野，决定了我们认识的真实程度。如果你身边都是一些失业靠政府补贴的西班牙人，你所生活的区分应该也会存在治安问题，所在区域的公立学校应该也不会太好，甚至连政府的办公人员素质都不见得会很高，更甚至，这个地区的绿化可能都不太好。

如果要论每周工作时间和每周平均加班时间，西班牙人比德国人加班时间多得多。但无论西班牙人怎么加班，都难以像德国人那样给人一种严肃较真的印象。

作为一个国家，必然是有勤奋的人，也有懒惰的人。我们对身边的人的印象，恰恰反映出我们所生活的区分和环境是什么样的状况。这种环境上差异，也导致和产生了不同的华人群体。比如通过劳务签证来西班牙的华人和通过留学读书来西班牙的留学生。这是两个华人群体，因为接触的西班牙人不同，对西班牙这个国家、社会和西班牙人的理解也不同。

说西班牙经济落后，说西班牙人总依赖政府福利过日子，说西班牙人就是生性散漫，这都需要一个参照。或许，我们这个参照标准是勤恳的中国人、专注的德国人、时尚的法国人、风情万种的意大利人。可是，所有中国人都只知道工作不懂得休假享受吗？所有的国人都专注而严谨吗？是个法国人就时尚吗？

全球一体化，都已经成为一个过时的概念，用一个标签去定义一个国家和民族，更是有点老套愚昧。国际化视野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看到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不同”，理解这种“不同”的合理性，才能真正了解一个民族。

笔者不为一部分好吃懒做的西班牙人辩护，也不为那一部分极端浅薄的国人辩护。我们只需要看到这种不同，理解是因为认识的局限产生了各种误解。只要是心怀善意，误解只是一个阶段的认识局限。最可怕的是充满恶意的毁谤和自以为是的傲慢，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这样的人，以这种态度去看我们周遭的世界，全世界应该只有她/他最优秀吧。

最后，笔者还是要问：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西班牙人都很懒？为什么总会有人抨击西班牙是个破败落后的国家？为什么总有人一边骂着西班牙一边又不愿离开呢？

本报评论员谷粱